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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碧落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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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那麽明顯的動作想要抗拒火源的詭異姿勢都沒能逃過兩個男子的眼睛,本來也是,這個破屋就這麽點地方,除非是他們眼睛出了問題才察覺不到。不過顯然那兩個男子還是被嚇到了,原以為死去的人莫名的動了怎能不令他們在漆黑的夜晚害怕,也只是一瞬他們就明白過來她根本沒死,心中原本的大石落下,再次舉了火把想要將她看清。但火把剛湊近,朝夕整個人顫抖的幅度更大,她忍著疼翻了個身朝著黑暗中匍匐攀爬,其實她連爬的力氣都沒有,右腳被當時砸下來的梁柱給壓斷了,熏燙的濃煙中有著鮮為人知的毒藥,被浸泡過的木頭在火勢猛攻下散發出來的毒煙熏傷了她的眼睛,她也想要努力的睜開來看,但只要輕輕一動就會灼燒般疼痛,化著血淚往外流,時間久了她也就瞎了。那人是真的不想她再活著,才會堵住了她所有可能的路,連一絲希望都不給她留下,就是這樣沒想到她竟還能活下來,怕是連他都想不到罷。她就那麽背轉著身趴在地上,索性泥地倒也不冷,就是一股子黴掉的味道。

兩個男子狐疑的半蹲下身去看她,總算從她那燒得黑焦的衣衫和半短不長的頭發上看出是個女子來,忍不住嘖嘖嘆息,一個女子容顏盡毀,半死不活的剩一口氣活著也是挺糟心的,估計自己也覺得痛苦罷。

一人拽了拽另一人的衣袖小聲說道:“莫要管這等閑事,仔細惹禍上身。”

那人想了想也是,這個女子的容顏已然看不出原本的面目,辨不出是否熟悉之人,但想來是被人燒成這樣的,能將一個女子燒成這般若非是有多大的仇恨怎能下此毒手,然若他們多管閑事怎不就惹禍上身了,想著也就作罷。兩人再次回到原地烤著火,望著蜷縮在角落裏的女子身上,眼神暗暗交流揣度著。

就那麽過了一夜,到得次日,當白晝的光照向破廟時兩人理了理身上粗布的麻衫,將最後的一絲火苗掐滅,準備趕路。一人剛要走到門口,另一人見到角落裏的女子心中一直都有個想法隱隱成型,若這麽就此走了甚為可惜,於是向那人提議道:“反正招募修建要道又沒說設有門檻,我姨丈給的推薦信上只說按人頭來算工錢,屆時我們將她弄過去也充當個數,她的那份錢和糧食由我們來領,不是很好?”

那人一合計覺著是個好主意,可又猶豫道:“不成,就她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就算到得監工大人面前也混不過去,誰會要她,你別腦子犯渾。”揮著手將他往外拖,他們即使為了多混口飯吃也不至於蠢到拿個廢物去充次,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受麽。

“我說你才腦子犯渾,我們將她拾到拾到怎麽就不能混過去了,修建要道需要的人數眾多,分的餘錢就那麽點,我們只要將她拖著拽進去,等她到了那便是即刻死了那也同我們無關,每日做苦力那麽辛苦誰知道要死多少人,熬不過去是常有之事,再說你怎知道這其中發下來的賞銀就沒有被監工克扣?說不定他們也指著多一個人多拿一份好處呢,咱們就試試唄,真不成就將她丟在那,反正就是花費點力氣,咱哥們有的是力氣。”

“成。”那人被說動附和道,兩人又重新走入破廟將躺在地上的朝夕給架起來拖著走。她身上被火燒焦的衣料都粘在肌膚上,摩擦間俱是鉆心的疼,可她似又恢覆了那個毫無人氣的幽魂,不喊疼也不哭泣,安靜地任他們擺布,仿似昨晚那個被火靠近而有所觸動的女子不曾存在過,只恍惚在他人的夢境中。

男子見她沒反抗心中反倒是有些不是滋味,但也管不了這許多,只將她拖著往前走,兩人一人一只手,朝夕整個身子都被泥地上擱起的石子磨損著,她後背的衣衫本是黏著皮膚但因著長時間的摩擦而破敗不堪,露出的大塊肌膚滲著血絲,被火燙烤過的地方有些是烏黑,有些則混著泥石,幾無完整的好肉。

她感覺到好像有陽光熾熱灑在她身上,她從前很喜歡陽光的味道,那是因為常年在黑暗中游走,可如今她卻害怕這些溫暖的東西,她寧願身處在寒冬中,便是靈魂永墜地獄那也好過被人親手溫熱了再打入地獄的強。也許真的是她錯了,妄想得到不該屬於她的,拼了命的想要握緊在手中,到頭來卻發現不過是可笑一場,而她連笑的資格都沒有,因為她是失敗者。這麽活著也好,她本不該那麽輕易的死去,哪能那麽容易就償還了她欠下的債,是非因果總要有結束的一天,她就等著那一天到來就好。

“哐當。”正當她想著何時能解脫時,整個人就給丟進了田埂間的小水溝裏,由於幹旱的厲害水溝裏並沒多少水,可就這種程度她身上被浸濕不說,額頭還磕在小石塊上,磕出了不少血。然後他們又將她拖起,拽著往前趕路,口裏喃喃道:“總算是比先前看著好些了。”也不知怎麽個好些法,她身上濕噠噠的水珠往下滴著水,很是寒涼,被太陽一炙烤有些被蒸發掉了,有些黏在身上要多難受有多難受。索性她是被他們拖去換錢的,知道她腿斷了到沒強迫著她走,反正她眼睛看不見想走也走不了,免去走路的折磨,但一路被強行拖著後背沒有一塊完整的肉不說,傷口浸了汙濁的渾水再加上先前的燒傷未處理過竟是有些低燒,她已對疼痛麻木,所以並未感覺到自己是在低燒,只渾渾噩噩的昏迷著,偶爾清醒是被痛醒的,實在是太痛她也是能感覺到的。就這麽一路被拖到了人聲鼎沸之處,這裏已是通州、鄔州和北魏交界之處,再往西就是荒漠。風有些大,夾雜著沙子間或拍打在臉上微微泛著痛意。自快到邊境時他們就象征性的將她身上套了件舊衣服,還是問路上遇到的農婦討來的。就那麽將她一人一邊拽在懷中拖著往前走,反正在他們看來她是個又聾又啞的瞎子哪裏會什麽反抗,遇見有好奇者也不過是巧妙的應付過去。朝夕一個腿著實沒辦法走路,另一個腿連站著都是鉆心的疼,更別說是動了,被他們硬拉生拽的往前挪,她額頭上冒著汗珠不停往下淌,手腳緊似一陣一陣的發冷,額頭卻是滾燙的,腦子混沌而虛弱的聽著周遭的聲音。

有監工拿著男子手中的信箋瞥了眼他們三人,又往朝夕身上看了幾眼,身後是漫長的隊伍等著,周遭是幹活的聲響,叮叮當當搬運著石塊和呵斥聲。雖是如此監工也未立即放他們過去,男子腆著笑道:“我這妹子在來的路上染了風寒,過幾日就能好,讓她去後營打雜什麽的不成問題,還請大人行個方便。”男子湊近了監工壓低聲音道:“給她的工錢少些給我就成。”

朝夕的頭被壓的很低,監工也沒仔細去看她的容貌,聽了男子的建議笑瞇瞇往身後記錄之人說道:“三人。”算他有眼力。

男子高興的往另一側去領糧食和銅板,而另一人則將朝夕往裏扶,去往人跡稀少處,免得被人看出端倪。男子得到了他們想要的就將朝夕往一處凹地上推下去,她已沒什麽利用價值,留著只會給他們添麻煩,誰要好心就讓誰給救去,他們可沒這個良心。男子拍了拍手,幾個銅板被他拋在掌心中,心滿意足的哼了哼。

朝夕像是塊破布般被丟棄,摔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翻滾著往下落。索性她跌下的地方並不高,除了擦傷並未添更多致命的傷痕,但她已然是奄奄一息,就算再傷又能傷到何種地步。她只盼望著能將最後的這段折磨度過,早日了結的好。

坡地上有人搬運石塊傳來偶爾小聲的交談,說賢王修建要道是為了防止北魏攻打進來,也是為了同北魏徹底的隔絕,阻斷了兩國邊疆貿易的往來。

另一人說著很是憤慨,北魏人明著說是交易,暗地裏不知動過多少手腳搶過多少東西,赫承郡中不少城池的百姓都受過北魏人的欺壓,他們仗著自己彪悍能打時常跑來西鳳搶奪,故邊疆常有眾鬥事件發生,便是連郡守都無法鎮壓,早年由寧浩的下屬鎮守時尚算好些,為著他的名號都不敢大張旗鼓的擾亂,後來西鳳帝忌憚寧浩,怕他的人同他國有暗中往來從而威脅到國本就將其盡數撤回,這裏守城的就成了西鳳帝的心腹,然則沒什麽震懾和威望。如今北魏由太子蘇映寒掌權後重又對西鳳發動攻擊,不知是否是身為定遠將軍的寧浩被除而使得他們毫無忌憚,還是太子想要趁著西鳳重創時借此乘勝追擊攻打西鳳奪其城池呢?總之兩國的戰火並未有多久的停息就又要重燃,邊疆已是人心惶惶,近來爭鬥不斷,禍事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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